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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27

 翻整的柏油路

 

上周末一覺醒來門外呼嚨呼嚨的聲響著實擾人清夢。一走出去門口才發現家門口的路正在大幅整修。走遠一點才發現整修區域不只我家門前那條柏油路,而是附近區域都一次翻整成全新的路面。雖說每隔幾年柏油路的重新鋪設整修是固定的行程,但這麼大的陣仗卻好久沒看到了。仔細一想上一次應該是快20年前,當我仍舊是甚麼都不太了解的小學生時。

 

塵封已久的記憶總會因為某個事件被觸發,我沒想到整修的柏油路竟也挖出了我多年來沒有再回想過的片段。想來是人老了,看到甚麼都會想起以前的種種。

 

我還記得我很喜歡豆花伯的豆花。

 

豆花伯總是帶個小帽子,類卡其色的襯衫與工作褲,在下午四、五點時開著推車、按著趴撲大聲的喊叫「豆花,豆花」。每天當我聽到豆花伯的叫聲我一定會在存錢筒裡拿起10塊錢飛奔到家門外,向他拿一杯豆花。不論晴天或是雨天,豆花伯總會在固定的時間裡出現在我家門前的柏油路上,而我們這群小毛頭也很準時的向他的豆花車報到。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多年,豆花伯的那杯豆花在我整個國小生涯中成為陪伴我的好友。

 

直到上了國中,花在學校的時間變多了,四、五點不再是我待在家的時段,家裡附近也開了幾家以店面型式販賣的豆花,只有六、日會在家裡的我竟不知何時開始對豆花伯的趴撲充耳不聞(其他的小孩也一樣),豆花伯在我家這條柏油路的生意好像開始沒那麼好了……

 

然後,豆花伯在某一天,從此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我還記得我很喜歡黑輪伯的黑輪。

 

黑輪伯總是跟他太太在下午三、四點時會開著車到我家門前的柏油路賣黑輪、米血(後來,我們改稱它叫關東煮),我第一次吃到豬血、豬腸就是從黑輪伯的車裡嚐到的,迄今我仍舊記得那豬血的口感,直到現在再也沒吃過相似的味道。黑輪伯的年紀比較大,大概是我奶奶那輩,他太太總是跟在她身旁幫忙他把黑輪遞給我們這些小孩。我一直到很多年後才驚覺:為什麼他們年紀已經那麼大了還要出來開推車賣黑輪? 那段時間我一直是黑輪伯的忠實小客戶,而他總會露出他和藹的微笑為我把黑輪裝袋。

 

然後,在某個下午,我接過黑輪伯給我的那袋黑輪、米血,向他說再見之後,他跟老太太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家的柏油路了……

 

我還記得我很喜歡老伯的麥芽糖餅乾。

 

那是兩片薄餅,中間夾著麥芽糖,吃起來的口感黏膩,卻相當過癮,賣麥芽糖的老伯一個禮拜大概兩、三次會到我們家前面的柏油路,他有一個擴音喇叭,上面預錄了一段宣傳話不停的播放: “麥膏~麥膏~好吃的麥膏來了~”。每次聽到那一段錄音,總是顧不得正在午睡,硬拖著身子也要起身出去買一塊麥芽糖餅乾讓蠢蠢欲動的嘴巴停下來。

 

一樣的,麥芽糖在某個時間點,像隨風漂流的浦公英種子一樣,悄悄地飄出我的生命。

 

當然,我也不會忘記騎著鐵馬叫賣衛生紙的阿桑,每個禮拜四的早上九點母親會到門口買好大兩捆衛生紙,質感粗糙但價格便宜,那包裝的印刷我仍舊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後來,在餐桌上,它被面紙所取代。

 

當然,我也不會忘記騎著鐵馬叫賣九層粿的斗笠老伯。瘦弱的身高跟胖胖的我成為強烈的對比。它總是用荷葉(還是蓮葉?芭蕉葉?)小心翼翼的把九層粿放在上頭交給我,我也非常小心翼翼的拿回家。紮實的口感與渾然天成的甜味是一道絕佳的古早味點心。

 

當然,還有那些曾跟我一起玩土地公、踢罐子、跳房子、紅綠燈等等小遊戲的兒時玩伴與同學。我們就在這條柏油路上穿梭,不停的奔跑進不同的住家裡躲藏。

 

知道嗎?想著想著心裡有一種非常惆悵的感覺。我好懷念那時候可以自由奔跑,從長者手中拿到食物的興奮感。不曉得甚麼時候,這種感覺已經消失在我生命中。我知道那再也回不去,再也擁有不了。很簡單,因為長大的成人懂得太多東西了。

 

那天晚上的夢裡,意外地我夢到了12歲的我跟豆花伯買豆花的情景,拿過那杯豆花的我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意外地發現豆花伯的手好大好溫暖。長鏡頭緩緩拉遠,那是18年前的柏油路上,一個小孩跟豆花伯買豆花的一角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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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控的胖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